這趟旅程的記憶從機場開始。
由於某些因素，我延遲一天才正式起飛。那天我推著行李跟其他團員道別，腦筋空白，沒有情緒。我不知道該用哪種情緒去呈現—既非出走，也非賦歸—那種曖昧的狀態連我自己都不禁尷尬起來。我花了一些時間釐清自己的處境，然後動身返回臺北，似乎在預演十三天後返國的心情。
我很幸運，有一天意外的空白，讓我能清空因為團體出遊而產生的興奮心情。隔天清晨，我獨自重新踏上旅程，一路上沒有預期中的緊張與不安，反而平靜的連自己都感到意外。
到了北京機場，對於該何去何從，我毫無頭緒，有那麼幾秒鐘，我甚至懊悔沒有過見網友的經驗。（是不是該事先告知對方自己的穿著與樣貌？手上是不是該拿樣顯眼的信物？）隨著人群來到入境大廳，看到接機群眾人手一張紙板，上面寫著各種語言湊成的人名。我從中找到自己的名字，逕自走向那位陌生的大哥。那種感覺很奇妙，很像....失物招領，我是那件失而復得的物品，但我卻不認識我的主人。
除了我之外，還有另一位團員因故延遲登陸。雖然彼此互不認識，但因為類似的處境而讓彼此不得不在短時間內熟稔熱絡。我們以為大哥會直接送我們到飯店，然後我們會幸運的獲得整個下午的悠閒，正好能趁機來趟北京自由行，完全忘記自己是「脫離部隊掌控」的單兵。
北京，充滿衝突的城市。我看了雄偉威嚴的紫禁城，進了富麗堂皇的人民大會堂，爬了豪氣千雲的萬里長城；但我也看到無數個在街頭站崗巡邏的公安，遇到一輛輛尾隨觀光人潮的礦泉水小販，走過夜宿街頭的人民身旁。天安門廣場的公安叫醒人行道上的母親，要她帶著三個孩子到對街去過夜，公安的語氣裡有著制式的威嚴，但也透露出同為人類的兩難。我想他的內心也是衝突的吧。
有一晚，我跟其他兩位團員避開王府井大街的商業氣息，往飯店的另一頭去。我們來到城門外一條仿古的街道，想像古時赴京趕考的景象，無奈街道兩旁的客棧早已換成專作觀光客生意的商店。不死心的我們拐進旁邊的小巷，總算看到較為真實的北京：便宜的旅社、親切的路邊攤、露天座位上的酒客。如果把回憶關成靜音，那條小巷倒挺像臺灣九零年代的電影畫面。感覺真實多了。
我知道每個城市都存在這種落差，但北京給我的感覺特別明顯。皇城之中，彷彿所有建築物都在提醒過客這座城市過往的輝煌；巷弄底裡，低矮斑駁的民宅留住時光，學會安靜的旁聽這座城市的快速發展。不知道跟皇帝比鄰而居是怎樣的感覺？
走在北京街頭，感覺很安心，因為公安、安檢、精神標語時時提醒著你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。夏夜的風吹在身上，很舒服，但卻少了一點自然的舒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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